母亲一直很心慌(篇目:第190篇)

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-12-21 10:34:27

现在一天去老家两次,晚上回来时,与大姊妹一道在车上说说话,我们想法:我们回天乏术,唯一的做法就是回家多看看父亲,看一眼是一眼了。我们这样做也是安慰母亲。我们发现:如果我们哪天不去老家,或者去得晚一些,我们的母亲会心慌的,就会六神无主,就像小时候一样,吃饭了,我们不在,母亲拔挺喉咙喊,不看见我们心也要慌的一样。心慌的总是母亲。母亲一生都在心慌,我们大了、老了,心慌的还是我们的母亲,母亲的心慌何时是尽头。

没有尽头的,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在心慌中度过一生的。

人啊,心慌都在人生的三晃中:一晃,,二晃,人老了,三晃,人没了。以前读张丽钧的文章时感觉这说法有点玄乎,现在想想一切都是现实了,父亲突然大疾,出院了,在家里养病了,母亲承担了照顾的责任。父亲母亲都八十有几了,那个谁都不愿意撞见的日子,都是算不准的事情了。这样说吧,父母“晃”到一定程度了,我们也在晃,差别的只是“晃”的时间长度。所以,我们去看看父母,也就等于父母看看我们,两辈人的看来看去,是两辈人相互安慰、鼓励的最好的生活方式。

我们在与父母深度的接触中发现,母亲慌的事情实在多,不单单是慌父亲的毛病,还慌我们什么时间去他们身边,我们去了母亲还是心慌的,慌什么呀?母亲慌我们的接二连三的追问:父亲的饭吃了没有?吃了什么?吃了多少?这些母亲好说,但是母亲说不来饭的组合成分,比如为什么要煮红萝卜,为什么要煮芋艿,为什么要烧西红柿汤?当我们用维生素什么的C和B的概念来跟母亲说道的时候,母亲一脸惘然;当我们感知了这个说法不适合母亲的理解时,母亲已经糊涂了。

我们习惯了我们的说法,就像母亲习惯了她的一切一样,大家都坚强地捍卫着,难以改变。比如,给父亲喝的蒲公英汁,我们是用榨汁机榨的,母亲是用广勺一记一记地舂出来的;母亲让父亲吃了半碗,半碗就留着下次吃。我们呢,一次就是一次,道理是喝新鲜的;母亲是分两次的,原因是省着喝,不浪费,谁都无错。但我们总是有理:这是当药吃的,力道不够的呀!母亲听了,自是非常不安。

我们的种种要求让母亲不知道了怎么做才好,但母亲天天做着她应该的事。亲戚来了,母亲上灶烧火,淘米了,米总是舀得很多,一碗又加一碗。这是母亲年轻时的做法,让客人吃好、吃饱,现在也是。几天下来,剩饭越来越多,饭篮都盛不下了,怎么办?我们就对母亲说:现在人吃饭不会多的,少烧一点呀!其实母亲是少烧了,想不到的是客人们端饭夹菜,只是一个意思,客人们少吃是符合情境的,母亲的待客之道也是无可厚非的,但我们说了母亲,母亲只好低头无语。

父亲已经没有力气走步了,但我还是要父亲走路,理由是,锻炼一下,增强一点体质。我对母亲说,我们不在的时候一定要让父亲饭后走几步路。说这话时,我的口气、神情有点严肃,母亲看得懂,听得明,辨得出,母亲不会争辩,但是我们忽视了父亲身体的现状,几个小时候后,当我们回家再度问询父亲走路情况的时候,母亲说,你父亲不愿走。不愿意也要走,我们无可商量的闲话,让母亲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了。

我们看见了母亲日益憔悴的面容,想改变我们的想法、说法和做法,母亲肯定也在努力做。大姊妹看见母亲灶头上下跑来跑去,给家里重新按了个新的液化气灶头,想用来给父亲煲汤,灶具是我们去了我们用的,但是我们不在母亲身边的时候,母亲如何用法?如何煲汤?母亲会和我们一样吗?我们给母亲说了一二三,但一二三里,母亲漏掉一个怎么办?我们觉得母亲肯定会漏掉,母亲也觉得自己会漏掉的。

一个八十二岁的女老人,在服侍一个八十三岁的男老人,这个服侍一定会有许多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,这是极为正常的事。我们真的不能要求我们的母亲这样或者那样,因为我们的母亲和父亲老了,人老了,想法、记忆、判断、动作都迟钝了,我们将来也会这样的。我的大姊妹下车时对我说:父母到了老小孩的时候了,是应该我们养他们了,不能让母亲担惊受怕了。这个说法,我赞成,这心慌呀,确实应该轮到我们去承受了。


作者简介:高明昌,上海市奉贤区海边村人,中学语文高级教师,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,散文作家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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