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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老花镜

发表于讨论求助 2020-11-18 07:05:10

父亲的

老花镜

■湿胸

我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认真地留意过父亲了，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留意过吧。

七岁那年，父亲带着我来到这座城市。也不知托了多少关系，欠了多少人情和债务，才把我的户口迁来这里。我还记得，佛山给我的印象，车水马龙间，这座城的人活得就像一堆蚂蚁，每天看起来十分忙碌，固定的路线，标准的着装，每个人都似乎已被繁华的深渊抽干了大脑，只剩下一副行动的躯壳，和农村里一片宁静安详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那些年，日子还算过得去，父亲找了个后妈，还算有个家。虽然没有多少家庭温暖，但对于我们这种从农村来到城市打工谋生的人来说，不用忍饿受冻已经算不错了。

直到十一岁那年冬天，他们离婚了。于我来说，虽不用再戴着面具面对那个女人，但是父亲的担子也变得更大了。那一年冬天，父亲租来一台三轮脚踏车，带着几件简单的电器和家具，载着我，蹬着小三轮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爷俩相依为命的日子。什么都给了她，房屋，尊严，还有最后一次的忍让。

虽然那时候家里的境况很是惨淡，但是父亲从不会轻易地将压力或脾气发泄在我的身上，甚至一人分饰两角，对我严厉，也对我仁慈，陪我读书，也会陪我玩闹。到哪里儿，父亲都会带上我，他骑着摩托车，我坐在后面，身体紧贴着父亲的背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安全感。

那些年，父亲还不需要染发，还没有老花，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皱纹。于我来说，他就像一个不会老的超人。

那些年，很多人都说我们不像两父子，更像两兄弟。

是吗？或许我压根就没有认真地留意过父亲吧。

直到前些天，我留意到父亲，他侧身坐在椅子上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，脸上却多了一副老花镜。眼镜微微向下倾斜着，父亲的手还时不时地托一下那仿佛快要掉下来的老花镜。我就这样看着父亲，目光许久未能挪开。在泛白的灯光下，父亲的脸是那么地憔悴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。我迟疑了一下，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："父亲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皱纹了？"，"父亲的两鬓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白发的？"，"父亲什么时候开始戴老花镜的？"那一刻，我看着父亲的样子，心里有点难受，一阵酸意涌上心头。和父亲相依为命十几年，又仿佛十几年没有见过父亲。

细细回想，才发现近几年来，父亲比前些年更早地上床休息了，对家里的琐屑之事看淡了许多，记忆力也大不如前了，还研究了些许养生之道。

自从母亲走了之后，父亲大半的时间都在围绕着我，虽不能什么都满足我，可从不会让我在同学面前委屈，小时候甚至为了我放弃了前往上海深造的机会。我不解，甚至埋怨过，可父亲说：

"你是我唯一的儿子，我不为你，为谁？"。